1941年,常熟昆承湖邊。“你的骨頭到底有多硬?說出聯(lián)絡點,我讓你死個痛快!”一個日軍軍官聲嘶力竭地吼著,眼神里是混雜著殘忍與急躁的兇光。
在他面前,是一個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年輕女子。她的身上,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,酷刑留下的烙印觸目驚心。但她的眼神,卻像淬了火的鋼,毫無懼色,甚至帶著一絲輕蔑。她,就是朱凡,時年22歲,新四軍蘇常太地區(qū)的區(qū)委書記。日軍費盡心機才抓到她,本以為是個可以輕易擊垮的文弱書生,沒想到卻踢到了一塊鐵板。
日軍為何會對一個年輕女子如此喪心病狂?這背后,是他們在蘇常太地區(qū)陷入泥潭的巨大挫敗感。蘇州、常州、太倉一帶,水網密布,蘆葦叢生。新四軍依托這天然的青紗帳,神出鬼沒,打得日偽軍叫苦不迭。這里不僅是新四軍的天然屏障,更是連接各抗日根據(jù)地的重要樞紐。而朱凡,正是這盤棋局里一個至關重要的“活子”。
她不僅僅是個政工干部。這個出生于江蘇漣水書香門第的女子,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韌勁。當初,日軍為了清剿新四軍,想出了一個毒辣的招數(shù):在蘇常太地區(qū),凡是口音不像本地人的,一律抓捕,嚴刑拷打。一時間,白色恐怖籠罩,不少外地口音的同志因此犧牲。上級出于安全考慮,決定將外地干部暫時撤離。
可她,偏不走?!拔覀儾粫f,但我們可以學?。「锩ぷ髟趺茨芤驗榭谝艟屯O拢俊敝旆驳膱猿郑岊I導最終點了頭。這句看似簡單的話,在當時的環(huán)境下,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擔當!
不得不說,學方言對一個成年人來說,其難度不亞于一場戰(zhàn)斗。朱凡白天要處理繁雜的公務,晚上就一頭扎進老鄉(xiāng)家里,一個詞一個詞地摳,一個調一個調地模仿。當?shù)匕傩斩加X得這個女干部不一般,對她格外親近。很快,一口流利的蘇州、常熟方言,成了她最有效的“通行證”。有一次,她喬裝成農婦,臉上抹著鍋底灰,去縣城遞送一份絕密文件。面對盤查的日軍哨兵,她用方言連說帶罵,把對方唬得一愣一愣的,順利過關。
正是憑著這身“偽裝”,朱凡像一把尖刀,屢次插進敵人的心臟地帶,組織群眾,傳遞情報,讓日軍精心布置的清鄉(xiāng)、掃蕩計劃屢屢破產。日軍這才意識到,這個神出鬼沒的“朱書記”,對他們的威脅有多大。于是,抓捕朱凡,成了蘇常太地區(qū)日軍的頭等大事。
遺憾的是,再周密的防備,也擋不住叛徒的出賣。1941年的一天,朱凡與幾位同志前往一座尼姑庵參加重要會議。他們誰也沒想到,這個消息早被漢奸泄露,一張?zhí)炝_地網已經悄然張開。槍聲響起時,尼姑庵已被重重包圍。突圍,成了唯一的生路。
在最危急的關頭,朱凡的選擇沒有絲毫猶豫?!澳銈兛熳?,我來斷后!”她心里清楚,留下斷后意味著什么。但她更清楚,參會的同志都是蘇常太地區(qū)抗日力量的骨干,他們比她個人更重要。槍林彈雨中,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軀,為戰(zhàn)友們撕開了一道生命的口子。戰(zhàn)友們突圍了,而她,腿部中彈,倒在了血泊中,最終落入敵手。
這就回到了昆承湖邊的那一幕。面對日軍最后的通牒,朱凡只是輕蔑地笑了起來,用盡全身力氣,將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在那個軍官的臉上?!芭?!小鬼子,休想從我這里得到一個字!”
殘暴的日軍被徹底激怒。兩艘汽艇的引擎發(fā)出轟鳴,隨即朝相反方向猛然開動。那撕心裂肺的場景,讓昆承湖的水都仿佛凝固了。然而,獸行并未停止,汽艇拖著她殘破的軀體在湖面上瘋狂地來回馳騁,鮮血染紅了整片湖水,日軍企圖用這種方式來摧毀當?shù)剀娒竦牡挚挂庵尽?/p>
朱凡犧牲了。當?shù)氐陌傩章動嵑?,悲痛萬分,自發(fā)地駕著小船在湖里打撈了三天三夜,卻始終沒能找全烈士的遺骸。
那個年代,像朱凡這樣的英雄并非個例。他們用生命向敵人證明,中華民族的脊梁,是任何酷刑都打不斷的。昆承湖的水,早已洗凈了當年的血色,但朱凡這個名字,以及她那聲擲地有聲的“呸!”,已經永遠刻在了那片土地上,刻在了歷史的記憶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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