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逢宴上,前夫挽著毀容的初戀向我敬酒:“多謝你成全?!?全場靜待我失態(tài)時,我忽然雙手合十: “其實有件事瞞了你十年——當(dāng)年你說要殉情的井口,” “我偷偷挪了井蓋?!?“能錯過你,我真是謝天謝地。”
水晶吊燈把過分明亮的光砸在每個人臉上,酒杯碰撞聲和虛偽的笑話粘稠地懸浮在空氣里。林薇捏著高腳杯細長的腳,指尖的溫度比杯子里沒動過的香檳還涼。她像個局外人,看著這場以“重逢”為名的滑稽戲。
然后他就來了。周承攬著那個女人,穿過諂媚讓開的人群,像展示戰(zhàn)利品一樣走過來。孫念。哪怕那張臉上蜿蜒著不幸事故留下的深粉色的疤,哪怕她刻意半垂著眼做出柔弱姿態(tài),林薇也一眼認得。曾經(jīng)讓她婚姻像個爛笑話的女主角。
“林薇?!敝艹姓径ǎ曇艄鴮佑湍伒牡靡?,酒杯遞過來,“得敬你一杯。多謝你當(dāng)年成全?!?/p>
全場的竊竊私語瞬間死絕。所有目光釘子似的釘在她身上,等著看碎裂,看失態(tài),看一場遲到的羞辱盛宴。連孫念都微微抬了下巴,疤痕在燈光下有些刺目。
林薇卻恍惚了一下。成全?她想起無數(shù)個冰冷等待的夜,想起他手機里那些曖昧至赤裸的短信,想起他最后攤牌時說“孫念沒了活路,我得去陪她,你別拖著我”那種決絕的瘋態(tài)。胃里一陣翻攪。
她慢慢放下杯子,杯底碰在大理石臺面上,輕輕一聲“嗒”,在死寂里格外清楚。她看著周承那張寫滿“你快哭啊你快鬧啊”的臉,忽然覺得無比厭倦,又有點想笑。
她抬起頭,臉上沒什么表情,甚至配合地彎了下嘴角,然后雙手合十,像忽然想起一樁趣事。
“你這么一說,”她的聲音清晰,不高不低,剛好夠每個豎著耳朵的人聽見,“我倒想起件事,瞞了你快十年了?!?/p>
周承臉上的得意凝住,眉頭下意識皺起。
“就那天晚上,你說活夠了,要跳井殉情?!绷洲闭Z速平穩(wěn),每個字都像小石子,扔進凝固的空氣里,“城南廢廠后面那口枯井,記得嗎?你說孫念死了(那會兒都以為她死了),你絕不獨活,演得天地動容。”
人群里有人倒吸冷氣。周承臉色開始變白,眼神里透出驚疑。
“我當(dāng)時啊,是真怕你尋死?!绷洲陛p輕點頭,仿佛在肯定自己的善良,“勸又勸不住,拉也拉不動。沒辦法,只好……”
她故意停頓,欣賞著周承越來越僵的表情,和孫念猛然抬起的、驚愕的眼睛。
“只好等你哭哭啼啼跑向那井的時候,摸黑搶先兩步,偷偷把那個生銹的鐵井蓋,”她抬手比劃了一下,“給挪回去了,蓋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?!?/p>
“你當(dāng)時哭得太投入,都沒發(fā)現(xiàn)吧?圍著那蓋得死死的井口轉(zhuǎn)了好幾圈,捶胸頓足,最后好像……也沒怎么樣嘛?!彼Z氣輕淡得像在聊天氣。
“你胡說什么!”周承臉色煞白,嘴唇開始哆嗦。
“胡說?”林薇笑了,終于看向?qū)O念,眼神里帶著一絲純粹的“好奇”,“所以孫小姐,你后來是怎么……爬出來的?那井蓋,我可記得沉得很。”
“轟——”一聲,人群的寂靜被炸穿了。壓抑的驚呼、憋不住的笑聲、難以置信的議論猛地爆開。
孫念的臉?biāo)查g血色盡褪,那道疤紅得嚇人,她像是被剝光了扔在聚光燈下,嘴唇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,猛地掙脫周承的手,捂住臉幾乎是踉蹌著沖了出去。
周承僵在原地,臉從白到紅再到鐵青,五官扭曲,指著林薇,手指抖得不像話:“你——你——”
林薇拿起手包,輕輕捋了下并不凌亂的頭發(fā)。
看著眼前這張扭曲到變形的臉,她覺得胸腔里積壓了十年那塊又冷又硬的石頭,咔嚓一聲,終于碎了,化成一股再也無需壓抑的暢快清氣。
她微微頷首,語氣真誠得近乎殘忍:
“現(xiàn)在想想,能錯過你,真是謝天謝地。”
說完,她不再看任何人,轉(zhuǎn)身走向出口,把身后炸開的鍋和那個徹底崩潰的男人,干干凈凈地甩在了那片虛假的光明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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