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炳森先生以隸書享譽海內外,但是他的行草書和楷書同樣不俗,特別是他的楷書雖然沒有隸書名氣大,但是筆力雄健厚重、結構挺拔俊秀,深得顏楷《勤禮碑》三味。
不過對于劉炳森先生的楷書,田蘊章先生曾說過即便放在當代也只屬中流,決達不到上品,更直言劉炳森先生忙于職位應酬,疏于書業(yè)學習。
對于田蘊章先生對劉炳森先生楷書的評價,也引發(fā)很大的爭議。有人認為劉炳森先生楷書沒有陷入標準化的窠臼,更沒有完全復刻古人,相比田蘊章先生一生追求歐楷而不得更勝一籌。也有人認為田蘊章先生作為當代楷書圣手,他的評判具有一定的專業(yè)價值。
劉炳森的楷書藝術建立在深厚的傳統(tǒng)根基之上。他早年師從何二水、鄭誦先等大家,打下了堅實的楷書基礎。
尤其值得注意的是,劉炳森在篆隸方面的造詣極深,其隸書以《張遷碑》《乙瑛碑》為宗,融會漢碑之雄渾與清人之秀雅,自成一家。這種篆隸修養(yǎng)深刻地影響了他的楷書創(chuàng)作,使其楷書呈現(xiàn)出與眾不同的金石氣息和古拙韻味。
觀劉炳森楷書,最顯著的特點是其線條中蘊含的篆籀之氣。他在起筆處多用藏鋒,行筆中段厚實飽滿,收筆處回鋒內斂,這種筆法明顯得益于其對篆書的研究。
在結字方面,劉炳森楷書取法顏真卿的寬博大氣,字態(tài)穩(wěn)重而不失靈動。章法上講究疏密有致,行氣貫通,整體效果渾厚凝重,毫無輕浮之感。
田蘊章的楷書之路則呈現(xiàn)出不同的取向。田氏一生專攻歐體,以歐陽詢《九成宮醴泉銘》為宗,數(shù)十年如一日地臨習鉆研。
他的楷書追求歐體的險峻嚴謹,筆法規(guī)范,結構準確,深受廣大民眾喜愛。田氏楷書特別強調法度的嚴謹性,每一筆每一畫都力求符合歐體規(guī)范。
然而,田蘊章的楷書的局限性也正源于此。過度專注于一家一體,使田蘊章的楷書缺乏更廣闊的藝術視野。
尤其與劉炳森相比,田蘊章的楷書明顯缺少篆隸筆意的滋養(yǎng),筆墨往往浮于紙面,形質勝于筆力。歐楷本身極則嚴謹,學者若不能博采眾長,極易陷入僵化刻板的窠臼。田蘊章雖然掌握了歐體的形貌,但在氣韻生動方面似乎還有所欠缺。
劉炳森的楷書藝術體現(xiàn)了一種"融通古今"的審美理念。他不僅深入傳統(tǒng),更能出入古今,將多種書體的精華融會貫通。
劉炳森曾提出"學書當從篆隸入手"的觀點,認為篆隸是書法的基礎,學好篆隸才能理解楷書的源頭活水。這一理念在他的楷書創(chuàng)作中得到充分體現(xiàn)。
劉炳森楷書最可貴之處在于既有古意,又有新韻。他不像一些保守派書家那樣泥古不化,也不像某些創(chuàng)新派那樣拋棄傳統(tǒng)。
田蘊章則代表了"專精一家"的學術路徑。他堅信"學書貴專一",這種方法的優(yōu)勢是能夠深入掌握某家某派的精髓,不足是容易限制藝術視野的拓展。
田蘊章對劉炳森楷書的評價,反映了書法界長期存在的兩種藝術觀念的碰撞。從技術層面看,田氏的批評不無道理。
劉炳森的楷書確實不如田蘊章的楷書那樣嚴謹,在某些筆畫的精確度和結構的準確性方面,可能確實存在可指摘之處。
但若從藝術創(chuàng)造的層面來看,劉炳森楷書的價值恰恰在于它超越了技法的局限,進入了藝術表達的自由境界。
相比之下,田蘊章雖然技藝精湛,但始終未能跳出歐體的藩籬。他的楷書可謂"技進乎道"的典范,但在"由道化藝"的層面似乎還有所欠缺。
過于追求形似,反而束縛了藝術個性的發(fā)揮。這也許是田氏楷書雖然精美卻缺乏打動人心力量的原因所在。
書法藝術的價值標準究竟應該是什么?是技術的完美無缺,還是藝術感染力的強大?從歷史的角度看,那些流傳千古的法書,無不是技道兩進、形神兼?zhèn)涞慕茏鳌?/p>
劉炳森的楷書或許在技術層面不如田楷那樣精致,但它在藝術性方面卻有獨到之處。那種渾厚凝重的氣息、自然天成的韻味、古今融通的境界,都是單純追求技術完美所難以達到的。
田蘊章的道路是堅守傳統(tǒng)法度,通過精益求精的技術錘煉來維護楷書的純粹性,這種方法的風險在于,過度強調法度可能會扼殺藝術創(chuàng)造力,使楷書變成毫無生氣的技術活。
劉炳森的道路則是融會貫通,通過吸收多種書體的營養(yǎng)來豐富楷書的內涵。這種方法有利于楷書藝術的創(chuàng)新和發(fā)展,能夠避免楷書陷入僵化刻板的困境。
從歷史的角度看,中國楷書的發(fā)展從來都是在法度與自由、傳統(tǒng)與創(chuàng)新的張力中前進的。既尊重法度,又不為法度所拘;既繼承傳統(tǒng),又勇于創(chuàng)新。歐陽詢的險峻、虞世南的溫潤、褚遂良的秀美、顏真卿的雄渾、柳公權的勁健,共同構成了唐楷豐富多彩的藝術世界。
當代楷書要取得真正的發(fā)展,最重要的是要在尊重傳統(tǒng)的基礎上,找到個人藝術語言與時代精神的契合點。過于強調某一方面而否定另一方面,都不利于楷書藝術的健康發(fā)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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